Thursday, March 12, 2009

保祿支持建制或帶來解放?

由一個自以為肩負神聖任務去迫害基督徒的狂熱法利塞人,變為一位站在受害者一方的基督信仰護衛者,聖保祿宗徒這轉變,一方面被推崇為將福音喜訊帶給外邦人,另一方面,卻有人質疑,保祿透過傳福音為全人類帶來釋放,似乎是指向末世基督的再來,忽視了當前社會為人民帶來的壓迫,反而叫人服從權威,安守本份,不求改變。

「天主怎樣召選了各人,各人就該怎樣生活下去」,「各人在什麼身份上蒙召,就在天主前安於這身份」(格前7:17-24)。

過去有學者認為,保祿被指所關心的,是剛建立的新教會的穩定和成長,以及猶太人和外邦人的和諧共處,卻無視平等和公義問題。事實上,歷史中有不少例子,顯示教會或政權,透過引用這些經文,將不公平和壓迫性的現象合理化,如支持奴隸制、壓迫被殖民者和原住民、歧視女性等、反對人民抗爭行動,令社會保持現狀。

然而,近年有聖經學者指出,這是出於對保祿的誤解,歷史中的保祿並非這樣。我們有需要從當時保祿所處身的環境(即當時的羅馬帝國)和他的整體神學觀(十字架神學)去解讀他的說話,而不應斷章取義。

當時,羅馬執政者宣稱自己代表天主去管治猶太人,要所有被統治的人民服從。保祿雖然認為現世政權有它的權利(如收稅),但從沒有叫人完全臣服這政權,他叫人「辨別什麼是天主的旨意」,「什麼是悅樂天主的事」(羅12:2)。」保祿不認同當時羅馬統治是「黃金歲月」,反而指它是受「敗壞的控制」(羅8:21)、生活「在乖僻敗壞的世代中」(斐2:15)、必招致「天主的義怒」(得前1:10)。保祿更向信徒指出,雖然受凌辱,他們「有勇氣,在艱鉅的格鬥中,宣講了天主的福音(得前2:2)。」可見,保祿欲建立的團體,是在面對帝國的威權時,懂得辨別善惡和真假權威;在壓迫當前,知道如何抗衡及堅持信念。

此外,保祿為了基督,「自願損失一切,拿一切當廢物,為賺得基督」(斐3:8)。他甘願放棄羅馬公民的特權,由一位有學識、智慧、權力、地位、富裕的猶太自由人,變為一位失去社會地位和事業前景者,經歷了極大的社會地位轉移和落差。
這經驗令保祿更體會到十字架的意義。天主選擇了「空虛」和「貶抑」自己,取了奴僕的形體,聽命至死,且死在十字架上(斐2:5-11)。因此,即使在獄中受刑,保祿只視為「參與基督的苦難」(3:10)。可見他明白到在天主前,任何人都無可誇耀,一律平等,而基督對權力、地位和金錢的看法與世俗並不一樣。 

保祿建立的團體的確來自不同階層、黨派、婚姻關係。但他無意支持階級主義、視貧窮人於不顧、貶低女性,或樂於維持現狀。反而,從他的書信中,看到他關心卑微貧困者,願意身體力行委身與他們同行。

保祿致信羅馬教會時,教導基督徒「彼此要同心合意,不可心高妄想,卻要俯就卑微的人,不可自作聰明」(羅12:16)。在談及召叫門徒建立教會時,保祿向格林多教會指出,天主偏召選那些愚妄的、懦弱的、卑賤的、受人輕視的,以及那些一無所有的,為了羞辱那有智慧的、堅強的、富有的,為使所有人在天主前都無所誇耀(格前1:27-28, 4:7-11)。在同一書信中,保祿更批評較富有的信徒扭曲了主的晚餐的意義,只顧自己醉飽,認為這就是主的祝福,卻無視那些飢餓的人,在禮儀中輕蔑貧困者(11:21-22)。

這種為貧困卑微者帶來釋放的神學觀點,為眾多基督徒帶來希望。放在昔日羅馬政權管治,或今天霸權者壓抑人民權利的角度看,都無法合理化那些為鞏固一己權力,而容許因種族、性別、階級或宗教等因素而造成的歧視和壓迫。因為面對不公義,保祿不是叫人安於現狀,而是勸喻:「你們不可與此世同化,反而應以更新的心思變化自己(羅12:2)。」

(刊於 公教報2009.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