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25, 2009

既熟識又陌生的感覺

經過十二小時的行程,飛機準時於當地時間八時三十分底達三藩市國際機場。由於出發前一個星期忙於收拾行裝及與朋友薦別,睡眠不足,所以上機前服了暈浪丸,一心睡個痛快。果然,在滿是小孩的機上我也能安然入睡,十二時小時的行程中斷斷續續睡了差不多十小時,到落機前兩小時才起來吃早餐。

過關時經歷了九一一後所有入境美國訪客必然體驗到的打手指模過程,這過程可謂費時,所以排隊兼打印用了差不多大半小時。出閘後遙遠而看見兩位前來接機的舊同學­—Frances和Emmanuel,他們都是我從前在耶穌會神學院讀書時認識的好朋友,一位是來自日本的女教友,修讀宗教與藝術;另一位是來自非洲Burkina Faso的耶穌會士,修讀系統神學。他們都是博士生,在柏克萊已有六年,即將畢業離去,Frances更會在今年九月為她的論文作口頭辯護。雖然我們主修的科目不同,很少機會在課堂中碰頭,但由於神學院舉辦不少學生活動,我們在彌撒、派對和研討會中也有機會見面。而且由於大家都是國際學生,漸漸便相熟起來。我們好幾年沒見面,一見面便來個熊抱,互相問候一番。然後由Emmanuel駕車送我回校園的宿舍。

有別於上次住宿在耶穌會神學院的宿舍,今次為了節省開支及省卻煮食的時間,我入住了由聖公會神學院的學生宿舍。其實,我就讀的柏克萊聯合神學院由九間學院組成,當中三間是天主教不同修會辦的神學院(包括耶穌會、芳濟會、道明會),碩士生入讀前必須選擇遞屬一間神學院,博士生則可自由選擇與一間神學院聯系成為附屬學生,但畢業證書則由聯合神學院頒授。有關學生宿舍,每間學院的制度和運作方式不同,我從前住的是兩人單位,單位內由有兩個房間,兩人共用浴室及廚房,自己煮食。今次住的是一座三層樓宿舍,每層樓有十多個單人房間,全層共用一個浴室和廚房,學校則有飯堂提供膳食。

我的房間在二樓,已有基本家具,還有一只大窗讓溫暖的陽光照進房間內,日間不用開燈也廷光亮,而窗外可看到學校庭園及對面禮堂。開課後將有很多學生在附近往來,可能會有些嘈吵,到時可能要多去圖書館溫習。此外,我知道附近有一玫瑰公園,開放給公眾的,從前我便很喜歡前往散步及看書,季節合適時更可欣賞盛開的各種顏色的玫瑰,賞心悅目。遇上落時分更可欣賞落霞美景,好幾次我與眾人靜候日落後的漫天彩霞,真的美不勝收。我期待著有空可再一睹令人沉醉的景色。

第二天,我前往學院辦公室拜會負責入學申請的Dr. Kathleen Kook及學術事宜的Dr. Maureen。她們也很友善,為初來埗到的我給予不少指引。我耍特別感謝Kathleen,因為她在我申請期間真的幫了很多忙,每一次詢問她都很耐性地給予詳盡的答覆,令的的申請過程很順利。

此外,我在Frances的陪同下,探訪了重新裝修的耶穌會神學院,特別是新建的聖堂,當中最富特色的是在彩色玻璃窗上印上對教會、對宗教有貢獻的人物名字,而其中耶穌一字更用了多國文字寫出,表達了學院本身重視國際化和多元文化,以及信仰本身的包容性和本地化,甚有意思。當我走到樓上的辦公室時,遇上從前在芳濟會神學院認識的Paulina,她本身是一位美藉拉美矞修女,現時是耶穌會神學院拉美矞學院的主任,負責為拉美矞青年提供課程和牧民工作。

其後,我去了銀行、電話公司及市場辦理事務和購備日常用品。就這樣,過了在柏克萊的第一天。重回舊地,感到既熟識又陌生,與舊朋友重逢又結識了新朋友和老師。往後的日子應有很多挑戰,但有機會重拾書包過女全職學生的生活,我相信是來自上主的祝福及恩賜,我以期待的心情迎接。

Monday, August 24, 2009

人生中不同階段的選擇

過去兩個月,由於即將離港赴美進修,相約了不少新舊朋友相聚暢談,由認識十多年的中學、大專、神學同學,到在工作期間認識的正委同工、基督徒團體合作伙伴和教會朋友,再而至幾年前在美國讀書認識的同學和老師,以及回港後因參加堂區服務和參與傳信會舉辦的海外信仰生活體驗團認識的朋友,和較近期在中文大學工作才認識的同工……他們當中有些早聞我的讀書意向和志趣,所以不太驚訝,且給予不少鼓勵和支持;有些未有聽我提及,而且覺得我現時的工作亦穩定的朋友,則對我再出國稍感驚奇。在這些聚會中,我亦樂意與他們分享我作決定的過程和當中涉及的多項因素,包括我對未來長遠工作的考慮,對教學、研究工作和寫作的興趣,渴望對現時工作時間分配的改變,對神學、宗教和社會的關係在學問上的進一步探求,對平衡的生活模式的追求,我人生的價值優次等,最重要的當然是辨別天主在我身上的計劃和的的使命。所以,在過去幾年我一直在祈禱辨別和跟我的神師分享,希望藉此確定我的抉擇亦是天主的旨意。

無論怎樣,有機會見面話別兼相聚,不只是我個人分享為何此時此刻作出此決定的時間,亦都是互相分享生活和人生計劃的好時機,特別是三兩知己朋友見面的時候。這些朋友當中,有三位即將結婚,一位將為人母,有好幾位剛成為父母學習如何照顧小孩,一位辭去工作在港全時間進修神哲學,亦有剛完成博士課程正在找工作,有幾位剛換了新上司在工作上會遇上不少挑戰,亦有家中有年長父母需要投放更多時間去照顧,以及有正在考慮轉職及找一份更有意義的工作……他們都在經歷人生不同階段的挑戰。所以,不只我在思索人生追求的理想和生活狀態後作出重大決定。可以說,不論年齡,我們在不同階段都在面對不同的挑戰,當中涉及許多考慮和決定;每個人在不同的處境下作出的決定都可為將來展開新一頁,開展有意義和精彩的人生,當然,未來亦可能充滿未知素和可能性,當中可能需要克服很多困難。

當我跟朋友說我會辭去工作全時間讀書時,他們不少也很羨慕我可以拋開一切這樣做。我亦很感恩有這樣的機會學習和在海外生活,以及有這麼多朋友支持我,有家人給予我空間選擇我想做的事。我追求的不只是一個學位,而是一個平衡的生活,可以有更多時間看書、寫作、追求學問、祈禱、反省、服務和結識志同道合的朋友,期望未來幾年是豐盛和真正享受讀書生活的時間。

Wednesday, August 19, 2009

參與正義和平委員會的日子













(離港赴美升學前,正委為我舉行了歡送會,再次離開正委,令我想起了參與正義和平工作的經驗,以下是兩年前為正委三十周年特刊寫下的文章與各位分享)

參與正委,不經不覺已有十多個年頭,由任職全職職員到今天成為義務性質的委員,自己曾經驗的事件和參與的工作可謂不少,從越南難民到居港權事件、從六四事件到天安門母親運動、從人權教育到公民教育、從關社培育到社會訓導的推廣、從公安法到基本法廿三條、從本地貧富懸殊到經濟全球化…這些固然不只是我個人努力的成果和參與,在不少工作上,正委同工及其他人的參與和付出肯定比我更多。然而,自己在正委工作期間所接觸的都是寶貴的經驗,讓我體會到教會群體如何實踐社會使命,亦讓我看到在實踐過程中所遇的種種困難,以及面對的方法,並反思這些自己曾經驗的事件和參與的工作有何意義,有什麼值得繼續推展和探討的地方。

記得最初加入正委工作時,越南難民問題仍鬧得如火如荼。雖然當時已過了八十年代末期在沒有諮詢香港的情況下將香港定為「第一收容港」的緊張時期,但接著數年港府所推行的難民/船民政策,不但令越南難民的情況得不到改善,更令港人與越人的關係變得緊張。不論每次強迫譴返或搬營前後所引發的「騒亂」、懲教人員每次在搜查難民營時所捜出的大批「武器」,又或難民/船民在營內外的「犯罪行為」,都一一透過傳媒呈現在港人眼前。這些負面報導加上一些擁有一點政治權力的議員或官員的推波助瀾,在有意無意間抺黑越南難民,令沒有機會親身接觸這些從故鄉遠走他方的越南人,以及瞭解其處境和背後故事的港人,對越南人所得的大部份是負面印象,以至令港人與越人之間的鴻溝日漸加深。

這與近年我們面對的港人內地子女居港權問題不無相似之處。雖然時間與人物轉換了,但涉及的同是無議價能力的弱勢社群,在政府、政客及傳媒的強大宣傳攻勢下,加上涉及自身的利益和身處不同的社會位置,令大部份港人未能體會他們的境況,以及從另一角度分析和瞭解問題所在,因而更進一步鞏固弱勢社群的邊緣位置。
其實,不只當年的越南難民和近年的港人內地子女面對被邊緣化的問題。一直以來,社會上的貧窮和低下階層如領受綜綬者、新來港人士、無家者等等,都被視為社會的負累。如何推動更多信徒關心他們的處境,並促使有權力者改善其情況,是正委的使命,亦是正委面對的挑戰。改變當權者的施政方針固然不易,但更困難的是改變人心,喚醒更多人轉化,鼓勵信徒關心可能影響自已利益的邊緣群體。
事實上,基督徒與社會大眾無異,同樣有自私、關心自己多於別人、看到別人壓迫自己卻看不到自己壓迫他人的時候。南非前道明會會長Albert Nolan在他的著作Jesus before Christianity中提醒我們,基督徒要確認自己是基督的追隨者,透過我們的實踐,將耶穌對貧窮弱小者那份憐憫的愛重現。耶穌當時所做的,是希望將上主看待人之為人的價值取代世俗的價值;基督徒今天要做的,亦是重新發現人性價值,透過實際行動表達對人的尊重和關懷。
過去多年,正委一直堅持站在社會上最弱勢的一方,正是本著良知,欲效法耶穌基督這份關懷社會上最被人忽略和不被接納的人之精神。亦因如此,正委的工作不時遭到持不同意見的教友及神父批評,認為正委關注的議題太政治化、採取的策略和表達方式太激進、幫一些不值得幫的人。又或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即使主教的意見也只屬他的個人意見,何況是正委的意見! 這些講法多少反映某些人只站在自己的社會位置和利益,多於他人的處境著眼,以及忽略了即使自己傾向某種表達方式,亦應尊重其他人的表達手法(當然是和平非暴力的手法)。當基督徒堅持個人可以對社會事件持不同立場,因而支持一些犧牲弱勢社群權益的政策時,要敢於反問自己站在什麼位置和角度出發?有否認真瞭解和體諒有關人士及問題所在?有否以耶穌的言行教導為基礎作出發點?有否顧及大眾公益和團結關懷等社會訓導原則?而正委亦要有勇氣和耐性與持不同意見的人保持對話,向教友解釋清楚支持弱勢社群的理據,和澄清公眾的誤解。

面對社會分化的現象,以及一個不喜歡聽取不同意見的政府,正委作為一個推動教會內外正義和平的教區機構,所肩負的任務和使命異常艱巨。然而,心中有信仰支持的人,在最感無力的時候,亦是最易向上主開放的時候。我們明白到我們的支柱並非來自外在的權威,而是上主作為我們的後盾。在無懼當權者的施壓時,我們可更自由地想出種種面對問題的方法,辨別如何去回應。所以,任務雖然艱巨,但在聖神的助佑下,如耶穌所說,「軛是柔和的,擔子是輕鬆的」

作為教區關社機構,正委有更大責任與教友一起發掘歷史中耶穌的面貌行為,從而令信眾生活得更肖似耶穌基督,因而社會意識培育工作顕得格外重要。但到了今天,仍有不少信徒將靈修與關社、默觀與抗衡運動、祈禱與社會行動對立,未能整合信仰。曾於七­、八十年代活躍於民權和反戰運動的已故美國神學家Robert McAfee Brown 指出,靈修與解放或關社行動是二為一體,是事實的兩面。一種新的靈修操練要求的不是退隱而是參與;不是向惡勢力視而不見,而是要看清楚帶來這惡勢力的個人和制度成因;靈修包括整體生命,而追隨基督亦指以整體生命追隨他。

面對社會上種種不公義問題,正委的歷史任務仍未完成。我相信正委期望的不是即時的成果,而是對人的長遠影響及轉化,透過抗爭行動和培育活動、親身體驗和社會分析,讓信徒在主流價值觀以外獲得以福音精神為本的另一角度看法,從而對當前問題和生活方式產生新理解、新態度。這亦是正委透過見證行動,實踐自梵二以來傳福音使命的方式。爭取社會正義需要有團體支持,以團隊伙伴方式共同努力,與更多志同道合的兄弟姊妹攜手合作,正委提供了這樣的空間。

今年是正委三十周年,在滔滔歷史洪流中,三十年轉瞬即逝,但在現世的人眼中,三十年亦不算一個短日子。我有幸置身其中見證正委其中一段不算短的歷史,透過正委的事工實踐基督徒的使命,這對我個人生命實在有很深遠的影響。

(完成於2007年11月,刊於正義和平委員會三十周年特刊,2009)